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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章 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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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章 第 3 章

見陳營長真動怒了,溫南緊張的抓著布包帶子,堅定道:“我說的都是真的,沒有騙人。”

她對上男人那雙黑沈冰冷的目光,繼續說:“我哥在西平市胡陽縣部隊,上個月出任務的時候犧牲了,是我哥的戰友在收拾我哥的遺物發現他留下的一封信,這才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,陳營長要是不信就親自給我哥的部隊打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嗎?”

她剛才也想過了,編再多的謊言和瞎話都不如實事求是的說,說不定陳營長真打電話過去,還能幫她問到原主大哥給她介紹的對象到底是哪個部隊的人,叫什麽名字。

陳敘在聽到她大哥犧牲的事,神色頓了一瞬,方才嚴肅冰冷的語氣緩和了一些:“你哥是哪個團哪個營的?”

溫南道:“他在第四團,是七營部的三連長,叫溫國,出生在運閩市臨門縣朝陽公社三大隊溪水村。”

陳敘沈默了片刻,朝溫南擡了擡下巴示意她走:“你去今天中午的樹後面等我,我打完電話過來找你。”

有了他這句話,溫南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。

她抿嘴笑道:“好。”

說完轉身小跑著去了家屬區。

陳敘看著溫南漸漸遠去的身影,轉身往部隊走。

她能準確說出她已逝大哥在部隊的身份,還能信誓旦旦的讓他打電話對峙查問,這事估摸著八九不離十,不過再怎麽八九不離十那也扯不到陳州身上。

陳州打小就跟著他,來了南陽市部隊後也沒外出過,不可能認識西平部隊的溫國。

.

夜裏黑漆漆的,好在每家每戶的小院裏都亮著老式的暖黃燈泡,能看到一點些微的亮光。

現在是四月中旬,到了晚上還是有點冷,溫南取下背在肩上的布背包,從裏面取了一件藏藍色的短款外套穿在身上,她看了眼家屬區一排排的泥土房子和每家每戶的院門,聽著忽遠忽近的蟋蟀聲,再一次感受到了視頻裏播放夜晚的鄉下幽靜安寧的氛圍感。

不遠處傳來腳步聲,溫南探出頭瞥了眼。

兩個女人並肩走在一起,夜裏有點黑看不太清楚,只能瞧見她們的大致輪廓,一個留著齊肩短發,一個頭發盤在腦後,走的近了溫南才看清楚,齊肩短發的女人挽著盤頭發女人的胳膊,兩人臉色都不大好看,盤頭發的女人摸了摸平平的肚子:“也不知道行不行,要是不行我就完了,以後在婆家怎麽擡得起頭來?以我婆婆的臭脾氣,說不定還會讓老康跟我離婚。”

齊肩短發的女人不耐煩的說:“行不行我又不知道,你也別在我跟前老提這事,我嫌膈應。”

兩人邊說邊走,沒一會就走遠了。

溫南躲在樹後面擡頭數著天上的星星,數來數去的眼睛都花了,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路那頭終於傳來沈穩矯健的腳步聲,不用聽,一猜就是陳營長,溫南扭頭看去,就見陳營長大步跑過來,男人可能跑了一路,額頭鬢角都是汗,他偏頭用肩膀的袖子擦去眼皮上的汗,硬朗的胸膛快速起伏了幾下。

等人跑到跟前,溫南迫切的問:“陳營長,你問的怎麽樣了?”

陳敘問:“你有介紹信嗎?”

男人跑了一路,說話的聲音依舊平穩有力,都不帶猛喘氣的。

溫南點頭:“有!”

她從布包裏翻出介紹信遞給陳敘,陳敘接過介紹信,從兜裏取出火柴盒劃亮,借著火光快速看了眼上面的字和印章,地址和溫國的戶籍地都對的上,名字也是對的,他給溫國所在的部隊打電話問過了,跟溫國一個宿舍的戰友有三個,一個戰友外出練兵,具體什麽時候回來也不清楚,另外兩個前幾天調職到新疆,昨天早上坐火車出發。

那邊路途遙遠,通訊也不方便,要想聯系上他們有點難。

他也給溫南家裏打了電話,接電話的是朝陽公社的隊長,他從隊長那裏了解到溫國和溫南兄妹兩的情況,隊長去叫溫南的小姨過來接電話,但跟他說話的是溫南的姨夫。

想到溫南姨夫說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,陳敘緊了緊眉頭,看了眼對面個子不高,又瘦又小的溫南,把介紹信折疊好遞給她:“同志,你要找的人不是我,也不是我弟,我給你哥部隊打電話問過了,你哥的戰友有的被調職,有的外出訓練,具體是誰給你打的電話還得等那邊調查完給我回信,你家裏面我也打電話問過了,你小姨確定你哥給你介紹的就是我們部隊的人。”

看著溫南逐漸蒼白的臉色,陳敘沈默了一會,說道:“同志,要不這樣吧,你先暫時住在我家,我在部隊也幫你找找人,等找到了你再搬走。”

溫南楞了楞神。

合著陳家兩兄弟一個也沒沾?

她垂下眼抿著唇,心裏跟翻花繩一樣翻個不停,覺得陳營長提出的法子對她來說是最有利的,對方好心收留她,幫她找人,她總不能再厚著臉皮撒謊死賴著非說他就是溫國介紹的對象。

溫南點了點頭:“那就謝謝陳營長了。”

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兜,臉色有些窘迫:“陳營長,我身上的錢不多,糧票也沒多少,在你家吃住的這些天我都會記著,等將來我掙了錢會還給你。”

陳敘沒說還錢的事,低聲交代:“你住進我家後,對外照舊說是我奶奶那邊的親戚。”

溫南怔了一下,擡頭正好撞上男人漆黑的目光,心裏猜到她在趙小麥那說的話傳到陳營長耳朵裏了,於是尷尬的點了點頭:“知道了。”

陳敘帶著溫南回到小院,院門虛掩著,男人推開門先讓溫南進去,他後面進來把院門插上,轉頭看了眼亮著燈的屋子,對溫南說:“你先在這等會,我把你的情況跟我奶奶說一聲。”

溫南低聲道:“嗯。”

等陳敘進了老太太屋裏,於是便打量起小院裏的房子。

從東墻頭到西墻頭蓋著一排房子,統共有四間屋子,挨著廚房的那間房亮著暖黃的燈光,是陳營長他奶奶的屋子,至於後面那兩間屋子,一間是陳營長的,一間就是陳家老二陳州的,只是不知道陳營長住在哪一間?

‘咕咕’的雞叫聲偶爾響起,溫南看了眼小院角落裏的雞圈。

這個點雞都上架了,她剛想去雞圈那看看,就聽見屋裏傳來老太太氣呼呼的聲音,聽著像是在罵誰。

沒一會房門從裏面打開,先出來的是老太太,頭發挽起來盤在腦後,白頭發有不少,穿著黑色的對襟褂子和長褲,袖子挽起來一小截,看到院裏的溫南,先想到下午張小娥來家裏告訴她,說她有個親戚過來了,老太太當時還納悶著,她跟老家那邊沒怎麽聯系過,那親戚從哪冒出來的?

剛才小敘回來跟她說了溫南的事,她才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
陳奶奶笑道:“小敘說你叫溫南?”

看著老太太和藹可親的模樣,溫南眉眼一彎,甜甜一笑:“嗯,奶奶,我叫溫南,溫暖的溫,南方的南。”

陳奶奶朝她招招手,帶她去廚房,廚房不大,挨著墻角用磚頭盤了個鍋臺,靠著窗戶這邊放著一個櫃子,櫃子旁邊是個菜板,菜板跟前立著一個大水缸,水缸旁邊還放著兩個水桶,陳奶奶舀了幾瓢水倒進鍋裏,笑呵呵的跟溫南說:“你的事小敘都跟我說了。”

陳奶奶蓋上鍋蓋,想到小敘剛才說的事,心裏又把溫南的姨夫臭罵了一頓。

那人真不是個東西!

那些年溫南的大哥給他們家月月寄生活費,到頭來就連撫恤金也給他們家了,這人良心都被狗吃了,再怎麽說那也是他外甥女,咋就能說得出要是溫南敢回去,就把她嫁到深山老林的屁話!

深山老林是什麽地方?那裏頭大多都是娶不上媳婦的人家,家裏有好幾個兄弟的就娶一個媳婦,女娃娃到了那邊就得被逼著跟兔子一樣一窩一窩的生孩子。

溫南很有眼力勁的坐在竈臺前燒火。

竈臺裏還有火星子,她又往裏面添了點幹柴。

陳奶奶從櫃子裏拿搟面杖,給溫南吃了一記定心丸:“你以後就把這當成自個兒家,有啥事跟我和小敘說,小敘在部隊裏也幫你打聽的問問都有哪些姓陳的人跟你哥認識,咱們慢慢找你對象,不著急,家屬區的人要是問起你,你就說是我遠嫁妹妹的孫女,在外面管我叫姨奶就行。”

溫南心裏一暖,看著陳奶奶有些佝僂的背影,又想到新世紀裏,她那個成天對她冷著臉的親奶奶,起身去旁邊的盆裏洗了個手,走過去接過陳奶奶手裏的搟面杖:“姨奶,我來搟面條。”

陳奶奶怔了下:“你會搟嗎?”

溫南笑道:“會搟,在家裏一直是我做飯,我什麽都會做。”

她這話說的是她自己,也說的是原主。

在新世紀,她爸媽在她小時候就離婚了,兩人很快又各自成家結婚,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,兩人都覺得她是個拖油瓶,誰都不願意養她,她從小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,爺爺奶奶重男輕女,喜歡大爸家的兩個孫子,對她是有口飯吃就行,所以也讓她養成了從小自力更生的本事。

而原主在小姨家雖然不用下地幹活,但一家人的飯都要她來做。

陳奶奶看著溫南熟練的搟面條,力道和面的筋道很有把握,一看就是個熟手。

她頭發又黑又長,編成一股辮子垂在身前,一雙手又白又小,兩只手又滾了滾搟面杖,黃色玉米面沾了些在手背,陳奶奶慈祥的笑著,把溫南額頭那一縷擋視線的劉海別到耳後:“好孩子,以後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呢,以後有什麽難事就跟姨奶說。”

那一縷頭發別到了耳後,老太太帶著繭子的手指從她臉皮上擦過去。

那動作溫柔細致,是溫南在親奶奶那從來沒享受過的待遇。

她的奶奶永遠只會板著一張臉,冷冷的告訴她,你爸媽都不要你了,我養了你你就得聽話,別和你兩個哥哥搶零食、搶肉吃,不然我就把你趕出去,讓你在外面撿破爛。

爺爺永遠也只是一個旁觀者,看她不順眼了,也會拿爸媽離婚不要她的事戳她的心窩子。

溫南眼眶有些溫熱,她抿了抿唇,努力把眼底的熱意逼回去,輕輕點頭:“謝謝姨奶。”

廚房的光有些暗,零零散散的灑在屋門口。

陳敘走向廚房,門框矮小,他不得不低下頭才能進來,誰知道剛走進去,就聽見一道脆生生的聲音。

“陳營長,吃飯了。”

陳敘看向站在竈臺前的溫南,她脫去藏青色的外套,穿著白底黃碎花的襯衫,細瘦的腰上圍著奶奶的麻色圍裙,一手拿著碗,一手拿著筷子笑瞇瞇的看著他,從鍋裏撈了一大碗面條又問他:“陳營長,你的面條要不要過涼水?”

陳奶奶坐在竈火前把火星子埋了埋,聽見溫南一口一個陳營長,笑道:“你以後叫他哥就行,別一口一個陳營長,把人都叫生分了,明天家屬區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外甥孫女了,跟小敘算是表兄妹,叫哥也是正常。”

溫南下意識看向陳敘,見陳敘朝她點了下頭:“你以後喊我哥就行。”

她眉眼一彎,又問了一遍:“哥,你的面條要不要過涼水?”

陳敘道:“我自己來。”

他接過溫南手裏的碗自己舀水過面。

溫南轉頭問陳奶奶:“姨奶,你吃過水的面條還是熱乎的?”

陳奶奶笑道:“我吃熱乎的,年紀大了肚子不行,吃點涼的就肚子疼。”

面條是玉米面搟的,很筋道,配著陳奶奶做的醬菜很下飯。

溫南吃過飯打算洗鍋碗的,沒想到被陳敘拿走了碗筷:“你跟我奶奶去屋裏,她幫你把睡覺的屋子收拾出來。”

說完,男人端著碗筷進了廚房。

溫南走到中間亮起燈的屋子,見陳奶奶在鋪床,她走過去搭手幫忙,把桌子也擦了一遍,屋子裏的擺設很簡單,一張單人床,床頭擺著一張桌子,靠床尾的墻面放著一個木箱子,陳奶奶鋪完床走到床尾打開箱子把陳州的衣服拿出*來:“你衣服就放在這裏,我把小洲的衣服放到小敘屋裏。”

溫南這才知道,這間是陳州的屋子。

她笑道:“謝謝姨奶。”

“不用跟姨奶那麽客氣。”

收拾完床鋪已經很晚了,陳奶奶年紀大了,到了睡覺的點就熬不住了,就先回屋睡了。

溫南打開隨身帶來的布背包,將裏面的幾件衣服拿出來疊整齊放在箱子裏,剛要擡頭時,眼角的餘光掃到箱子裏用鋒利的石頭尖刻了幾個小人圖,四個大人,兩個小人。

應該是陳州的爺爺奶奶、爸媽和他哥一家六口。

這小人圖八成是陳州刻的。

溫南整理完衣服,打了一盆水端進屋裏,關上燈脫掉襯衫,用陳奶奶給她的幹凈毛巾打濕擦臉擦脖子,她身上穿著老式的奶奶輩背心,這種樣式放在現代都沒人看一眼,她掀起背心一角擦了擦/隱秘的地方,坐火車擠了一晚上,又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車到達豐林縣的紅星公社,緊跟著又坐了兩個小時的驢車才到這裏。

溫南覺得她身上都臭了。

屋子裏視線昏暗,溫南借著窗外的那點月光能看清點。

她剛要脫/褲子,房門忽的被人扣響,溫南嚇了一跳,松開脫、褲子的手,不知道敲門的是陳奶奶還是陳營長,還沒問呢,門外的人先說話了:“是我。”

是陳敘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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